二文一個圈就是兩個雞蛋了，要是真的能套住的話，也就是個泥塑，不過好像裏面也有幾個面人，她心裏天人交戰。

“那那個，你要是真想套的話，十個圈十五文，成嗎？”她蹙眉沈思的模樣挺有欺騙性的，攤主小哥猶豫了些許，還是肉疼的開口。

“成交！”柳宓欣然應允。

因為那些摔腳的貴公子哥還沒到，周圍等的人無聊，見此時有個漂亮的姑娘躍躍欲試，也都湊了過來，柳月蓮扶著大姐過來，雖然肉疼的不行，但她難得見妹妹透出這等欣喜表情，拒絕的話咽回去了。

柳宓把十個圈接到手裏，或許是欣喜的表情感染了攤主，他又默默的遞來倆，柳宓笑瞇瞇的喊了聲謝謝小哥，在他不好意思的眼神下，將圈掛在胳膊上。

她站在線外，凝神註意著看上的那個目標物。

是個臥著的彌勒佛，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娃調皮的在他身後露出半個身子，雖然材質不如何，可是線條清晰，面上表情也極為生動，孫氏平時最喜歡燒香拜佛的，這裏沒個菩薩，請個彌勒佛也好。

她凝神閉氣，周圍看熱鬧的也被她緊張的情緒感染，跟她一道忐忑的盯著那些泥塑。

“加油，加油啊！”柳宓手握著拳頭，不停的給自己鼓舞打氣，片刻後等呼吸平穩下來了，她方甩了胳膊，將竹圈扔出去。

“哎哎……”那圈觸碰到彌勒佛的側面，擦著邊過去了，柳宓急的跳腳，再眾人的惋惜聲中，重新站直身子。

那彌勒佛也不是很遠啊，咋她就這麽笨呢！

“小妹，再來！”柳月珠見妹妹這副小孩子心性，難得的抿嘴笑了。

柳宓點了點頭。

這會周圍好幾個看熱鬧的，恨不得自己就是柳宓，在一旁嘰嘰喳喳的給她傳授著經驗教訓。

柳宓全都聽了進去，點了點頭後，屏住呼吸，重新套。

又是擦邊失之交臂！

“哎！”她動了動手裏的竹圈，不服輸的換了個地方，這會周圍聚集的人越發多了，見柳宓鼻尖冒出的汗珠，似乎也感染到她緊張的心緒，目光灼灼的看著她。

“柳宓，加油！”柳月蓮朝著她揮舞了下手臂。

柳宓這會把握好分寸，還丈量了一下距離，估量著該用什麽樣的力道，然後，輕輕的扔出去了。

結果仍然跟先前沒什麽區別。

柳宓氣的眼睛都紅了，她跺腳質問著攤主，“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手腳啊！”

攤主簡直要被冤枉死了，他怎麽就做手腳了？那麽多人玩這個，也沒她這麽認真啊，再說，人家誰也沒有一個都套不準啊。

“我給你示一下!”攤主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，不服氣的從她手裏拿出來一個圈，然後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的，松手，一丟。

竹圈聞聞的，畫了個弧線的落在了那彌勒佛腦袋上。

“諾，姑娘，你看我這沒貓膩吧？”

他又遞來一個新的竹圈給她。

柳宓這會也覺得不大好意思，接過來圈後，周圍人吆喝著，“姑娘，遠的套不著，套近的啊！”

她這水平太低，周圍看熱鬧的都忍不住開口了。

正確的建議她是要采納的，這會確定了目標後，她仔細的看著那個目標物，沒有泥塑佛爺，有個木梳也不錯，她瞇著眼，一下子扔了過去。

人群裏的嘆息讓她面紅耳赤。

柳宓現在魔怔了一般，她已經不在乎到底能套著什麽了，她現在非得套著一個東西，就算是最不值錢的，最容易的小玩意都行！

她得證明自己的實力啊！

可惜，事與願違。

柳宓十二個圈全都扔了，可是沒一個中招，這下子別說是她自個了，就連攤主的小哥都覺得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一樣。

“三姐，再給十五個錢！”柳宓這會就跟個賭徒似得紅了眼，原先還記掛著十五個錢是個大錢，可現在她已經管不得那麽多了。

“柳宓……”小三姐原本還能給她吶喊助威，可是十二個圈看下來，她實在是看不出來妹妹有啥天賦，這會別說再十二個圈，就算給她二百個圈都未必能套到啊。

柳月蓮的話沒說出口，就被大姐攔住了，她從錢袋裏掏出三十個銅板，給了攤主，“再給她吧。”

她說罷對上三妹焦急的眼神，她柔柔笑笑，拍了拍她手做安撫。

柳宓手裏又有圈了。

這會她分析了一下自己方才失誤的地方，直覺是風俗跟這竹圈的重量影響了她的發揮。

這次一定能成！

她彎腰。

…………

手裏新拿的二十個圈，已經下了一半，結局自然是還同先前那樣，慘不忍睹，柳宓這會殺紅眼的時候，身後突然傳來熱源，接著手腕就被人抓住了，那個粗糲的手掌握著她的手，舉著她胳膊，用上了勁。

“放”

他說罷，柳宓聽話的松手。

竹圈迅速的飛了過去，以穩穩的速度落在了她最開始心儀的彌勒佛上！

柳宓大喜！

“再來再來！”柳宓興奮的在原地蹦了一下，晃動著胳膊又拿了一個竹圈。
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耳畔似是傳來輕不可聞的笑聲。

有人幫襯下，柳宓猶如神助，剩下幾個圈全都套在了心儀的地方，甚至是最值錢的兩個銀簪子，那麽小的幾率都被她套上了，剩下的十個圈，圈圈不落空。

每次套完一個，周圍就傳來一聲驚呼，直到最後手裏的圈沒了，柳宓這才意猶未盡的站起身子，她笑瞇瞇的把視線從地上的那些戰利品上移回來。

總算是把面子搬回來了，她得意洋洋，“小舅舅，你技術不錯啊，你是什麽時候偷瞞著我學了這個好本事的？”

視線不經意的撇到一旁，她小舅舅孫鐵良黝黑的臉上滿是錯愕驚訝，柳宓不滿的嘟囔著不就是套中了幾個圈咋這會表現的比她還不淡定。

柳宓正想取笑他的時候，渾身一顫，小舅舅在她旁邊，那這會抓著她手腕的，跟她離得這麽近的男人又是誰？

她脖子僵硬的扭了過去，正巧這會那人垂眸低頭看她，柳宓的額頭好巧不巧的掠過他下巴，這個角度她都能感受到男人溫熱的呼吸。

柳宓受驚瞪大了眼。

那個男人這會也直起身子。

黑色的衣袍，淩厲的眉眼，生人勿進的氣息，柳宓心頭一顫，迅速的跟他拉開了距離，人群裏倒抽冷氣聲並未減少，柳宓親眼見到那個有過兩面之緣的縣太爺，幾乎是以扭曲的表情小跑過來。

卑躬屈膝，朝著面前的男人點頭哈腰。

縣太爺在了，那那個人……

柳宓心頭湧出一股不好的情緒，她擡頭望去，不遠處果然站著一個筆直嚴肅的身影，秦淮，他竟然也在這！

她想過無數種跟他見面的場景，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副模樣，他是什麽時候來的？有沒有看到？要是看到的話，又看到了多少？

跟在他身邊的還有許良辰跟他爹，倆人情緒各異，面上是柳宓解讀不出來的覆雜。

“江大人真是德才兼備，令下官佩服。”縣太爺巴結開口。

江清鴻不置可否，只將手背在身後，柳宓不敢擡頭，只盯著他袖口繁瑣的花紋，良久才聽到那人略帶疏離的語調響起，清清冷冷似是鐵物叩擊石板的冷硬，剮刺的人耳膜疼。

“青山縣地方不大，人傑地靈，看的出來鄭知縣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。”

被他點名的肥嫩男人激動地呼吸都困難，他激動的直喘息，“不敢不敢，下官，下官……”

他還在絮叨的時候，前面已經沒了人影了。

柳宓心亂如麻，直到那些人走了，還沒平息過來，倒是跟在人群尾部的大姐夫特意放慢了腳步，神色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嚴峻，他命令般朝柳宓道，“快些回去，這幾日先躲一下。”

“那，那人……”小三姐這會回過神也拋過來了，拉著妹妹的手，一臉無措詢問。

許良辰神色覆雜的看了一眼前面快要消失的男人，“他就是從汴城來的三司使，江清鴻。”

柳宓瞠目結舌，先前因為套圈的喜悅已經完全消散，她現在滿腦子不解，按理說那樣的貴人不可能善心大發來幫襯她，難道只是手癢展示一下他自個的技藝？

思來想去想不出緣由她也就不想了。

許良辰見前面只剩人影，知道不能多說，他簡短的跟柳月珠交代著，“快送她回去。”

柳月珠跟他做夫妻時間雖然不長，但是夫妻間的默契讓她清楚這事嚴重性，這會已經不是小妹名聲問題，而是……

她頷首抓著還在楞怔的倆妹妹折返回去。

“等等！”柳宓被大姐抓著手腕要走，示意大姐稍稍等會。

柳月珠不解，但是小妹不是沒分寸的人。

柳宓小跑到攤主那，把他方才肉疼的塞到自己手裏的銀簪子交還給他，這銀簪子少說也得有一兩銀子，她再不厚道也不能讓人家小哥吃這麽大的虧。

況且這次又不是她真實的水平。

攤主似乎沒想到她會交還回來，神色緊張地已經說不出話來，他把簪子收在懷裏後，跨到繩子裏把先前柳宓最想要的那個彌勒佛遞來，“姑娘咱們有緣分，這個就送你了。”

柳宓欣然應允。

她抱著戰利品回去跟大姐三姐回去。

小三姐雖然有點遺憾摔腳沒看成，但她清楚事態緩急，沒任何抱怨的上了馬車。

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，不過到底都還年少，沒將這事太放在心上，當時上馬車時，一臉悶悶不樂，回程到一半距離時，就已經說說笑笑剛才那事完全拋在了腦後。

…………

鎮子上，白胖的縣太爺被主簿推了一下，擦著冷汗笑呵呵詢問著，“江大人這飯菜是不合口味？要不我再讓人撤了這桌子菜，再換一桌上來？”

先前他還美滋滋的能招待這麽個貴客，可這會跟他呆了沒多久，他背後的冷汗就沒下來過！

貴人來這的用意是什麽，怎麽也沒說，難道是查出來自己捐官的事了？

可是朝廷要是追究的話，隨便派人過來就好，怎麽把三司使給派來了。

他一邊想著今個有沒有露馬腳的地方，一邊想著不該把宴請的地方搬到私宅來，私宅這般奢靡，他還怎麽營造自家兩袖清風的形象？

悔啊悔！

腸子都快悔青了。

而且為了助興，他特意請了身段最好的花樓的姑娘來跳舞助興，美人美酒美景，觥籌交錯間，他小心的擡眼看著這個貴人，他手指輕敲桌面，這是滿意還是……不滿意啊。

眼下對方不發話，他也不敢動筷子。

鼓點跟樂曲聲似是催命符似得在腦子裏振動。

“鄭大人……”

正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挽轉局面的知縣大人，耳畔傳來男聲，他猛地站直身子，結結巴巴道，“哎，在這呢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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